“怀宁集篆之大成,其隶楷专法六朝之碑,古茂浑朴,实与汀州分分隶之治而启碑法之门”。馆藏伊氏“清光宜对竹,闲雅胜闻琴”隶书五言联,为作者46岁所书。通篇古泽娴雅、端庄堂皇,又因迥异时风、别开生面而令人耳目一新。最令人称道者,为其笔体间虽少见起伏且时显对称的字态,然这一通常为人们所忌讳的书写方式,却无碍于作者审美的明确表达。有言道,伊秉绶隶书全从篆书中来,而此一被称作篆籀笔法的运笔之能,在伊氏腕肘之下可谓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的颖毫所运缓而无滞状,以及线条粗细几近律一的情形,在其晚年作品中表现得愈发明显。伊氏在世共六十二年,如书于其60岁时的
“希文天下为己任,君实每事对人言”隶书八言联,当可视作突出一例。
伊秉绶 隶书七言联《希文天下为己任 君实每事对人言》
伊氏同时为刘墉弟子,信其在获得乃师真传时,更多地会受刘墉所擅长的“裹锋”一法的启发,并适度地运用于自己的隶书创作之中。
隶书之外,伊秉绶书法亦以行书一类为表现主调。近人李宣龚尝云:“汀州书法出入秦汉,微特所作篆隶有独到之处,即其行楷虽发源于山阴平原,而兼收博取,自抒新意,金石之气亦复盎然纸上。”
此前的杨守敬也说“墨卿分书根柢汉人,行书学李西涯”。
伊秉绶 七言联 《旧书不厌百回读,杯酒今应一笑开》
上款为“山民”的“旧书不厌百回读,杯酒今应一笑开”七言联,为伊氏54岁的书作。虽曰行书,然内中楷、行、草三种类别间以篆书个别结体展现于一纸之内。此般书体合成,通常为写家意欲为之而不敢为,然在伊氏笔下,却顿见醇静雅致,别有洞天。馆藏另一件“书有千年对,门容二仲过”行书五言联,为伊秉绶自称书临董其昌之楹帖墨迹并赠“心原”者,彼时正作者去世当年。如与八年前相比,唯见大体仿佛之下,笔体更显回还从容,且丝毫未露孱弱之气,通篇气息依然若殿僧入定、慧珠在握一般。
元代以降,无论朝野皆推赞赵孟頫笔体,而伊秉绶不喜赵体偏好明代书家李东阳,或可称之为普遍现象下的特例。究其原因,始知“西涯公真行草书皆自古篆中来,晋以下特兼取而时出之耳”,由此可见,李氏书作中的此番入古之态,正是伊秉绶分外在意并着力汲取的。
正由于对各类书体的熟稔之因和作者的颖毫施布之长,表现在伊秉绶具体作品中的诸种文字样式,自然会全无怒张蹈厉之态地浑为一体,且时显黄钟大吕吞吐九荒的堂皇气象。
尤值得一说的是,几乎在伊氏的所有书作上,人们都能睹得其不趋时尚的署款类式,此中每每映现的具有唱和之美的布置入妙,最令人叹服。在署款上,伊氏独擅其能地时而行楷时而篆隶,间或避让间或穿插,犹径行阡陌地与联帖主体既经纬有别又合而无隙,更犹云蒸霞蔚式的五色斑斓。这一行款手段,即便在整个清代也鲜见其匹。
要之,伊秉绶在兼善楷隶别具金石意味创作过程中,除了大体借鉴与裹锋相类的篆籀笔法之外,在题款一域,还不时显现其当初体验晋唐中锋用笔和得力于颜真卿的显著痕迹。这个现象的产生,必然会使伊氏之作在总体风格上更趋丰富多彩、精秀古媚。
何绍基(1799—1873),世传以入手颜真卿而自成一家之风并名重于时。他对颜氏的研习和临摹用功至深。古往今来所谓临摹古人者,往往不囿于一派一家,如何绍基便是一例。事实上,他在专习颜鲁公时,受碑学风气影响,此前已遍览汉碑和北碑之妙。所以,日后人们睹得的大量何氏之作,实际上已是他取法多方的结果。何氏摹古以至移貌取神之境,乍见其走笔结体似逸笔疏疏未甚经意,其实最得书道要诣。已具自家特征的何绍基此路书风,后人随其步履者颇多。何氏晚年实践篆隶二体,并主张将此中笔意融入行楷书创作。
何绍基 行书七言联 《绛树实多分紫鹿 丹沙泉暖种红鱼》
“山木洪涛皆篆隶,星心月脇尽文章”
七言联,为何氏具有典型中期特征的行书之作。但见提按转折挥洒自如之间,犹显颜体回腕运锋的本家面貌。其实,何氏行草书亦从颜真卿来,《争座位》《祭侄稿》一度为他的日课。此从馆藏另一件
“小筑三楹看浅碧垣墙淡红池沼,相逢一笑有袖中诗本襟上酒痕”
十三言长联中,便可窥其行径,探其胎骨所在,但见笔意老到自然,趣味醇厚率真。然其极意北碑之岁月留痕,竟不复寻见。
何绍基十三言联《小筑三楹看浅碧垣墙淡红池沼,相逢一笑有袖中诗本襟上酒痕》
何绍基学问广博,本通经诗之学,然于书学一道浸淫最深,至晚尤甚。因碑域书风所致,何氏的篆隶书创作倾向大多发生在他的中晚年。
何维朴尝对其祖父的创作经历有过一段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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