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蓬莱高氏《缂丝荷花青蛙图轴》,78×37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释迦摩尼诞生时的八种瑞相之一即是池中突然出现大如车轮的白莲花,《阿弥陀经》描写的西方极乐世界中也有“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池中莲花 大如车轮”的描述,所以佛国又有“莲花国”之称。莲花扎根于淤泥,正如众生存亡于苦海;从泥秽里逐渐生长直至开出水面,如同佛家修行于烦恼中解脱,直至净 土清凉。
宋代,吴炳《出水芙蓉图》,绢本设色,23.8×25.1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在《妙法莲华经》第二十八普贤菩萨劝发品中,普贤菩萨与无量无边不可称数大菩萨众从东方前往耆阇崛山听法,一路诸国震动,天降莲花。花开见佛姓,莲花许诺功德圆满的彻悟之人将通过它的身体到达极乐净土,但身在尘世,只能以莲为舟,苦海慈航。
日本室町时代,狩野正信《周茂叔爱莲图》纸本墨画淡彩,84.5×33.0cm 现藏于日本九州国立博物馆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虚无。”也许扎根于生活的沼泽,才能从淤泥中开出虚无的莲花。
第四段 曹州花妖
“怀之专一,鬼神可通,偏反者亦不可谓无情也。” —《聊斋志异·葛巾》
书斋艳想,任何生物都有可能幻化为人形遣散寂寞,植物也不例外。
明代,李从训《牡丹春满图》,绢本设色,26×26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洛阳人常大用癖爱牡丹,在曹州花园偶见一貌美女子后相思成疾终究两情缱绻,私奔回洛阳。娶得佳妻葛巾后的常大用还是忍不住对妻子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 与怀疑,偷偷跑回曹州调查,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岳母“曹国夫人”竟然是一株艳绝牡丹。回洛阳后常大用的试探言语激怒了葛巾,气急的妻子将孩子抛入庭院坠地消 失,自己也和姐妹消失无踪。
清代乾隆年间,刺绣牡丹雉鸡图轴,108×64cm 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蒲松林借异史氏之口说:“既然爱恋专一,能通鬼神;那么花朵也不是无情之物啊!白居易不是说过:‘少府无妻春寂寞,花开将尔当夫人’吗?只要能善解人意便是好夫妻,又何必追究其根源呢?”
清代雍正年间,黑地铜胎画珐琅牡丹花卉烟壶,高4.7cm,北京保利
植物幻化的少女,肉体与精神都超越同代女流,她们化作人形不过是寂寥岁月中动了凡心想要一尝爱恋滋味。这般艳情的幻想,曾藏在四书五经的底下抚慰多少文人春心。
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美人如花温柔缠绵,何必追究她来自何方呢?
第五段 绛珠血泪
“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 —《红楼梦》
《红楼梦》中,隐喻体系错综盘结,现世中总有一些端倪暗暗指向更深处的命运。
清代,费丹旭《黛玉葬花》,纸本设色,20.3×27.7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大观园内四季植物繁茂,各色如水佳人各有植物与其对应。芙蓉、潇湘竹、莲花都曾被用来形容林黛玉,但论及出处,林黛玉的前身是唯一一株来自天上的植物。
书中第一回就交代了前世的冤孽仙缘:“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枚……脱却草胎木质,得化人形,竟修成个女体。”为报神瑛侍者的浇灌之恩,绛珠仙草也追随他下世为人,意欲将一生的眼泪偿还于他。
宋代,佚名《芙蓉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绛珠草实则在人世俗名“红菇娘儿”,生于东北荒坡野草间,生期短暂,于深秋最红艳时遭寒霜戛然而止。
绛珠,红色的珠子,暗喻血和泪。
如果说聊斋艳想中的花妖代表古代文人对女性的肉体想象,林黛玉则代表了至高的精神化追求。她来自虚空,终将归于虚空。“凡心偶炽”的只是男性,爱恋也注定是一场血泪的追逐。
人非草木,焉知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