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琴师顾志明
还在制作过程中的古琴 斫琴师顾志明手指的部分叫做“龙龈”。
靠近斫琴师顾志明胸前的出音孔叫做“龙池”。
“龙龈其实就是琴尾承弦的一块方木,龙池就是古琴底板靠近琴头的出音孔,靠近琴尾的出音孔就是凤沼了。”顾志明抱着一张古琴用手指点着,在他眼中,古琴其实就是几块木头组成的器物。
顾志明住在北京香山蓝旗营的村里,他是北京为数不多自己亲力亲为用纯手工斫琴的斫琴师。在他租用的工作室下方就是香山老年公寓,站在工作室二楼的阳台上抬眼就能够望到香山,在2012年第一场雪降临北京的时候,顾志明说,下雪好,下雪就能看到“西山晴雪”了。香山独特的人文地理环境是他选择在此居住了七年的最大理由。
对于龙年以及龙在古琴文化中的存在,顾志明觉得很多附会的文化符号增加了古琴的神秘感。“至少在汉代,古琴在制作过程中就有了龙龈、龙池的出现和说法。根据现有在北宋《琴苑要录》里的《碧落子斫琴法》里就已经出现了龙龈、龙池的叫法了。到了明代的《琴书大全》里关于龙龈、龙池就有更详尽的说法了。明清以前,中国人对‘龙’还不甚偏爱。所以,古琴不仅会有龙、凤等用传说中祥瑞动物命名的部件,甚至还有雁(足,即琴脚)这类生活中较为常见的动物,以及其他与阴阳五行相关的说法和附会的东西。明清之后,皇权集中制度不断加强提升了龙的地位,也形成了现在中国人对龙的种种喜爱。”顾志明的眼中,斫琴最重要的是让琴发出好的声音。
顾志明是为了能够安心弹琴才斫琴的,用他的话说是“为了生活,总要有基本的生活来源才能好好弹琴啊!”1990年代中期,顾志明从无锡来京寻访古琴演奏大师学习古琴,一番类似程门立雪式的求师经历终于立身古琴大师吴文光的门下。
对古琴的痴迷让顾志明失去了在无锡的工作以及世俗中定义的事业,在古琴大师吴文光的指导下,1990年代末顾志明开始了职业斫琴师的生涯。
最初的工作室是在北京厂桥的一个胡同里,不到20平方的小小的四合院里留给顾志明工作的地方也就几个平方,幸亏当时住在院子里的街坊们都很欣赏顾志明的琴艺及其为人处事的风格,即便斫琴时有斧斫刀砍的声音,街坊也没有给顾志明造成排外的心理压力。北京人的宽容为北京城保留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用古法制作古琴”的传承人。
2003年,顾志明的古琴制作已经日趋成熟,被中国音乐学院聘请为学院专职古琴斫琴师。在中国民乐最高学府里,顾志明的工作室环境与厂桥相比是天壤之别,独立的工作室以及其他诱人的条件还是没能让顾志明成为体制内的人。“我散淡惯了,不太习惯考勤还有按学期完成制作任务的约束。”顾志明觉得,魏晋之风和古琴弹奏、古琴制作乃至古琴生活才是完全契合的,现代生活的时间概念完全禁锢了人的行为,关键是禁锢了人的思想。不自由,毋宁死。
到香山生活其实是顾志明到北京拜师学琴后的一个理想,虽然实现理想通常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本意是到香山弹琴的,但人总要生活嘛,做琴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
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在斫琴师顾志明的身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悖论。弹奏古琴的享受对顾志明来说是超越人间其他一切的快乐,至于制作古琴,顾志明总是觉得是迫于房租、取暖费、电费等等生活开支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在香山地区,有相当一部分居民是艺术家群体,差不多涉及了能够想象到的各种艺术门类,顾志明在这个群体里是比较另类的。既会弹奏古琴又会制作古琴的在中国并不多见,大多数斫琴师都只是会制作而不会弹奏,不过近年来一些斫琴师也开始尝试学习演奏,但由弹琴而斫琴的凤毛麟角。总有些艺术家们会慕名而访,顾志明因其姓氏得名“老顾”,一贯默默无名的人,在香山反倒成了“名人”。
顾志明的每一张琴都是纯手工制作,且是亲力亲为。“我也想像其他人那样做琴,请一批木匠弄好琴坯子,然后自己指导一下木匠就行。批量生产,获利快,还能腾出时间来多弹琴。但是,那样琴的声音是没有保障的,做好了的琴,声音才是第一位的,琴是乐器,不是摆设品。”在古琴大师吴文光的指导下,顾志明所做的琴所有的线条、弧度都是靠自己用铲子、锉刀一下一下手工打造的,“这样才会自己做到心中有数,也会保障每一张琴的声音。”
尽管古琴的售价每年都在上涨,但产量的限制让顾志明还处于清贫的生活状态中。自从古琴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以后,很多人看中了制作古琴是一个快速发家致富的捷径,便通过各种方式摇身成为古琴制作师,北京城里的古琴制作工作室和古琴制作公司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是顾志明还是保持最初的制作工艺,“古琴制作方法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能够创新的前人们都创新过了,先继承传统,才能谈到是不是有可能进行创新。”